苏照棠记得这位姑娘叫司玉，亦是妙音坊五大花魁之一，与原主有些交情。往常最爱穿男装与公子爷们出游，因此闺房中总是有几套奇装异服。她表示接纳了司玉话里意思，想了一会发问：
“栾姐姐还在里面？”
司玉一脸苦哈哈，正欲开口说话时，前方一道响彻天际的猥琐声音传来：“还不起，拿你抵债也行，过来给我当姨娘，这债我就权当彩礼了。怎么样，够给栾姑娘面子了吧。”
“童掌柜，你休要胡言乱语。我家姑娘怎可嫁与你。”夏烟将栾冷雪护在身后，横眉冷眼怒喝道。
童掌柜冷笑一声，一双眼睛始终不离栾冷雪半分，道：“怎的，嫁与我还委屈了？不若这样，就将辛妈妈欠下的十万两黄金给还了。”
数目之大不仅让夏烟哑口无言，亦让栾冷雪脸色一变。
“拿不出来？那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当三姨娘吧！嘿嘿嘿嘿嘿！”说完，眼色一使，身后那几个打手早就不怀好意的往前走来。
“慢着！”
苏照棠原本不欲出这风头，但听着这些腌臜语言实在是不像话，她在后头听了一会就已经怒从心头。
记忆中原主与栾冷雪向来没什么交集，栾冷雪人如其名在交际方面素来浅淡，且占着妙音坊首位花魁之名，气场就有些与众不同。
原主又是个软弱的，见着栾冷雪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，哪里敢上前交谈，避之还来不及！
此时骤然听得这些腌臜话，一来栾冷雪面子薄，说不出一些粗言碎语，二来性格使然拉不下面子来动手！夏烟一个人拦得住这人却挡不住别的，一时之间前面一片混乱。
司玉本就心头火蹭蹭的上升，此时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，却被苏照棠瞬间拦住，低声朝她言语了几声。司玉听得蹙眉，但见苏照棠心中有数的样子，扭头就往另一边走去。
苏照棠不急不慢的走出来，还从容地朝童掌柜行了个礼，“童掌柜一早前来真是辛苦了。言心，给童爷倒杯茶水过去。”
言心乃是苏照棠身边的一个小丫鬟，她直勾勾的盯着童掌柜一伙人，踌躇着不肯挪动半步，苏照棠一个眼神望过去，才不情不愿的给童掌柜倒了杯茶水过去。
众人看得云里雾里，亦咬牙恨齿。
苏照棠接着道：“童爷刚才说了那么多，润润嗓子先。”
“还是苏姑娘明事理。”童掌柜接过茶作样子的抿了抿，道：“茶也喝过了，人带走吧。”
“童掌柜别这么急，您说辛妈妈往您这借了十万黄金，可有借条？不是不信得过您，只是黑纸白色拿出来大家看看也好放心。”
苏照棠及闻声前来的几位姑娘拦下那些人，淡定的看向童掌柜。
童掌柜嗤笑一声，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，从兜里拿出一份借条，上面的确有辛妈妈的签名及手指印。
“可看清楚了？”
苏照棠将拮据递给栾冷雪，轻声问：“可是辛妈妈的字迹？”
栾冷雪脸色有些沉重，轻嗯了一声。
苏照棠又详细的看了下来，忽然眼前一亮，正色道：
“是辛妈妈字迹不错。不过，这借据不是说了还有一个月到期？童掌柜来得是不是急了些？虽说我们一众女流之辈，但也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！”
她个子瘦小，没想到气势上来了，居然也有几分唬人之意。
童掌柜一时语塞，苏照棠又缓下语气淡淡的说：“童掌柜做钱银生意的，自然知道诚信二字怎么写！若是传出去这般强夺对天银钱庄的名声怕有所损……”
话点到即止，她相信古代做钱庄生意的多少还是看重诚信二字。
说到这，前方隐隐传来疑似官差的声音：“司玉姑娘，你慢着走，咱们官差在这，断不能出什么事！”
司玉声音更加响亮：“实在是麻烦几位哥哥了，几位哥哥当然是秉公办理，只是事急从权，司玉也是没办法，回头请几位哥哥喝上几杯……”
童掌柜听得一阵脚步声，才一会司玉就领着三四位身着衙役衣服的爷前来，这几位爷往那一杵，童掌柜这边气势就弱了几分。
几位官差亦不出声，只是将几位女子护在身后，保护之意已是十分明显。
童掌柜也是有些心虚，毕竟拮据上的确是还有一个月到期，兼之他们天银钱庄多少有些灰色地带，与官差素来不对付。若是官府从这件事下手去查他们，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吃亏了。
反正一个月后栾冷雪也会是自己的人，倒也是不差这一时半会了。
他瞧着苏照棠及栾冷雪一副还不知怕的样子，讥笑起来又带着几分猥琐：“就多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又如何，一个月就能筹到十万两黄金了？”
说完哂笑，“不如跟我回去当三姨娘，还免去了这一月的愁苦。”
不等苏照棠开口，栾冷雪就冷冷的开口道：“就不劳童掌柜费心了。”
苏照棠补充道：“出门左转，不送了。”
待讨债的离去，苏照棠大呼一口气，自顾喝了三杯茶水才觉得站稳了脚跟，这种场面，她上辈子哪里能见到。胆小的样子与刚才气势冲冲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栾冷雪将额间碎发往两边拨了拨，望着苏照棠的双眸中带着一丝温度，“怕了？”
司玉抢先道：“我看她不是怕，是紧张来着。刚才还让我找人佯装成官差，若不是那人心虚，一旦问上两句，指不定就露馅了！”
栾冷雪一点都不觉得意外，哪有来得这样及时的官差，司玉前脚才按照她意思跑出去，后脚就带着官差过来了，这其中的猫腻只要多想两下便明了。
“好在尤大哥说书时会换装，我平日里也有换装的习惯，不然手慌脚乱的还凑不齐四套衣服。”
司玉吐舌，一副后怕的样子。
苏照棠这时回神了过来，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嘲讽：“我也是在赌而已，天银钱庄是一个大庄，怎么都得顾忌一下形象。再说了，知道还有宽限期，这理还是在咱们手上的！”
虽说如今情况不好，但司玉摆明了就是高兴，搂着苏照棠肩膀，带着几分激动说：“那也是你装得好，往那一站，定海神针似的！”
苏照棠无奈接话：“那不装怎么行，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！”
此话一出，好不容易有些活跃的气氛又跌了下去。
司玉立刻垂着脑袋，提议说：“一个月后可怎么办？不如我们大家还是走吧，这钱又不是咱们欠下的，总不能找我们罢！”
栾冷雪望着院子里的竹子，清冽的声音道：“错过时机了。”
苏照棠懂栾冷雪的意思，两人相对无言，两双眼睛注视着对方，仿佛有千言万语，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。
现如今妙音坊就剩她们这几个人，天银钱庄自然是盯得她们紧紧的，哪里能轻易的就让她们走了。
有了天银钱庄开头，想来诸多债主也会陆续的前来讨债，这会儿想要走却是迟了……
一时无话，众人便散了。
苏照棠细细回想着这一日繁冗闹心的事，估算着未来该怎么办。
先是一大早坊里姑娘发现东家辛妈妈卷款走路了，不少小道消息说着是有仇家找上门来，辛妈妈顾不得她们自己偷偷的走了。
辛妈妈这一走，各位姑娘兵荒马乱的也收拾东西也跟着跑，不管是有后路的还是没后路的都争前恐后的往外跑，不消半天时间，坊里姑娘都走得七七八八了。
偌大的一个艺馆，如今也只剩七八位姑娘。
栾冷雪作为妙音坊花魁之首，第一时间便带人搜刮了辛妈妈的房间，最后所得也只不过三百两银子。
卖身契却是怎么都找不到。
就在这时，顾怜惜的丫鬟山乐哭着奔跑回来求救，衣服嗑得破破烂烂的，一张原本白净的脸颊肿得不像样，一看就遭了不少罪。
“栾姑娘，您快派人救救我们姑娘，我们姑娘被胡大人……被胡大人拖进房间了……”